風道人道：“你這兩天休息好了吧，為師帶你進城，有事情要交待你們去辦。”

徐階迅速調整好自己的情緒，將莫名的煩勞拋在腦後。跟在風道人的身後，向壽春城走去。

“在路上你不是問異界之門在哪裏嗎？為師現在跟你們說，異界之門是在臺城皇宮的地下。”

風道人拄著烏杖，與柳如煙並肩而行。風道人此時看上去不過四旬左右的年紀，英姿俊朗。柳如煙本就天生麗質，兩人相伴攜手同行，郎才女貌相得益彰，路人紛紛側目。

修練讓師父返老還童越活越年輕，難怪古今的帝王將相，富貴閑人，莫不追求修真之道，甚至不擇手斷，不計毀譽。

徐階道：“在皇宮地底？皇城有重兵把守，禁衛森嚴，就算知道恐怕也不容易進得去。”

柳如煙輕笑道：“虧你還是修道之人，區區皇宮的守衛如何阻攔得住你們師徒？”

風道人哈哈大笑，說道：“徒兒，你還沒你師娘有膽識。為師看你近月來吸收了不少靈氣，練氣術也大有長進，就是膽子小了一點。要知道以你現在的修為，天下已經很少有對手了。”

徐階自己倒未覺得，他一向很少與人直接交手，以運籌帷幄居多實戰經驗不足，自己的本事究竟如何還真沒有概念。

徐階道：“我聽說皇城內，有許多高僧暗藏其間，他們的身手高絕，應該不太好對付吧。”

風道人微皺眉頭，說道：“這些禿驢的確討厭，以前只有生、住、異、滅四個老家夥住在裏面，現在佛門頂尖的一百零八個高手在皇宮布下羅漢大陣，為師也未必有把握破陣。”

柳如煙道：“所以你師父才組建了天龍幫，只要將老皇帝趕下臺換一個聽話的皇帝，將那些禿驢趕出皇宮。將來在打開異界之門的時候，就不會有人礙手礙腳了。”

天龍幫，不就是廣濟城企圖奪城的神秘組織嗎？他聯合湘王大將王雄信將他們的陰謀挫敗了，沒想到卻是師父組建的幫會。

徐階奇道：“若想將皇帝拉下馬，幫會應該起不到作用吧？”

風道人似是深有感觸，說道：“的確如此，為師數年前想讓清涼山玉虛觀來辦這件事，結果不僅沒辦成，玉虛觀也被那老皇帝出兵給剿了。”

柳如煙道：“這幾年，你師父換了個辦法，壽春城的城主侯景很有野心，你師父準備與他聯合，起兵推翻蕭衍老兒。”

風道人道：“為師馬上要閉關，一方面吸取蟲草靈氣，另一方面好好地參悟一下咒語術。這件事就交給你們兩人負責，成不成功都沒關系。只要為師的參悟出咒語術，破羅漢大陣易如反掌。”

說話間，已經到了壽春城門處。城門外早有數百人列著整齊的隊列在迎候，當先的是一道一俗，兩人立在最前頭。

那道人頭發已經全白，額頭有些尖，濃眉直接壓在眼皮上，相貌頗為兇狠。但跟他身邊的那個年近五十的大漢相比，看起來又和順多了。

大漢身穿紫色官服，身材壯碩，豹頭狼眼，額頭處還有一條深深的刀疤，即便是和氣的時候，眼中的兇光依然能讓人不害而栗。

“恭迎天師，恭迎教主！”

兩人見到他們三人到來，一撩衣擺，跪倒在地，他們身後的數百人齊整整地跪了下來，齊聲高呼。

徐階被這巨大的聲音嚇了一跳，沒想到師父還有這等派頭。風道人沒了路上的談笑風生，一臉的倨傲，微一點頭，揮手讓他們起來，徑直進了城門。

天龍幫的總舵在城主府的西側，建築規模與城主府相當。議事大廳布置格局和皇宮的金鑾殿一樣，只不過要小得多。

主臺上有五個坐席，正面朝著大門的當然是風道人的坐位。左手邊第一位是柳如煙的坐席，她示意徐階坐到對面。在城門處迎接的一道一俗，分別坐在他們的下首。

大廳兩側各有十六個坐席，都坐滿了各色各樣的人，年齡有老有少。徐階唯一能認識的就是金婆婆，她也坐在其中。

風道人拿眼掃了底下坐定的眾人，神情相當滿意，說道：“老夫不在的這段時間，本教又有不少新人加入可謂人才濟濟，這些是柳副教主和兩位長老的功勞。”

柳如煙和那一道一俗三人站了起來，齊聲道：“是教主威名遠播，領導有方，我等不敢居功！”

風道人示意他們坐下，指了指徐階對大殿眾人說道：“這是老夫新收的弟子，名叫徐階。從今天開始，他就是本教的副教主。徐階，這是謝玄暉道長，本教的護法；這是城主侯景，也是本教的護法，你們認識一下。”

徐階站了起來，對著兩人行了一禮。兩人也站起來還禮，互相都在打量著對方。

這兩人的名字，徐階都有所耳聞，特別是謝玄暉，他們之間還有段解不開的仇恨。就是他的徒弟，奉了蕭正德之命將他和陳霸先的父母都殺了，並且將他們的人頭在陳霸先的婚禮上當做賀禮送了過來。

雖然他那幾個徒弟後來被斬殺了，但這件事的主謀還沒有受到懲罰，仇報得不算徹底。壓下舊恨，徐階跟兩這兩大兇人寒暄了幾句便坐下了。

風道人站了起來，說道：“老夫不日要閉關潛修，少則三年多則五載，我們的事業不能停。老夫決定由柳副教主暫代教主，兩位長老和徐副教主以及在坐的各位要盡心輔佐。希望你們在柳教主的帶領下，早日攻克臺城成就霸業！”

徐階看著表情堅定，神情激昂的柳如煙，腦子裏想的是數年前在健康城遇見的那個風情依依的少女形像。五六年的時間，那個純真的少女已經遠去了，現在的柳如煙已經成為成熟深沈的少婦。

接下來的儀式，慶典和宴會，徐階的腦子亂哄哄的，渾渾噩噩地被人安排來安排去，不知道是怎麽熬過來的。

好不容易熬到宴會散場，回到為他準備的副教主的居所，洗了把臉，跳上屋頂，靠在飛檐上躺下身子，看著天上的星空發呆。

天龍幫的幫眾，不是一方流寇，就是占山為王的巨盜，更有甚者是像侯景這樣的野心家。

這些烏合之眾，以殺人為樂，以劫掠為榮，毫無道德底線。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，難道可以這樣不擇手段嗎？

一襲白衣，落在屋脊。

“徐階，你在想什麽呢？”柳如煙抱著雙腿，坐在屋脊上。

徐階一挺身坐了起來，拱手為禮，說道：“原來是教主啊，師父他老人家回山了？”

柳如煙並沒有回答，擡頭望著明月，平靜地說道：“你是不是很怕他？我也怕，所以我選擇了屈從。”

徐階勉強笑道：“沒有啊，師父待我很好，也很和善。”

柳如煙道：“你是不是覺得我已經變了，變得整天與一些披著人皮的豺狼虎豹在一起，也能泰然自若？變得為了能夠自己得道長生，可以不擇手段？”

難道不是嗎？不過，這麽直接的話，徐階面對著曾經的女神還是說不出口，只好沈默以對。

柳如煙對他的沈默感到憤怒，說道：“是的，我就是要變成這樣的人。還有，我希望你能幫你師父早日實現他的願望。”

徐階不知道她為什麽而生氣，說道：“我會的，盡力吧。”

柳如煙站了起來，冷冷地說道：“不是盡力，而是需要全力以赴。他這樣的人，已經沒人能奈何得了他。不如早點送出去，還世界一個清凈。”

白衣沒在黑暗裏，一閃而逝。

她想得太簡單了，世界少了一個風道人也不會清凈的，權力和利益將是永恒的紛爭之源。

徐階甩了甩頭，將亂七八遭的想法通通驅出腦外，世事已經夠爛，道德根本不值錢。不如讓它更爛一點吧，或許大亂之後，會有所改變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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